[YM&YPM] Yesterday once more
隐藏的大神——阿诺德爵士的情感秘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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庫興第一次見到阿諾德是在牛津的校園裡,他想自己永遠記得那個畫面,
手裡揣著葉慈詩集,溫文儒雅帶著淡然的微笑,眼神卻透著銳利,
所有的不協調在那人身上成了和諧的樂譜,靠近卻冷的令人發寒。
「Arnold Robison-貝力學院的"冰山美人"。」學長打趣說著,
「別去招惹他,我是說真的。不然他會成為你一輩子的惡夢。」
「為什麼?他看起來不像那種混混...」他楞著問。
「喔!拜託,哈維,」學長翻了大大的白眼,然後壓低聲音說,
「聽說他早就被白廳某位有份量的人看中,一畢業就會到進入帝國的文官體系,
搞不好現在還幫情報單位蒐集消息呢,你小心點。」
學長離開前還不忘叮嚀下午大體解剖的重點,彷彿剛剛的談話只是轉眼雲煙。
他還陷在困惑裡。
他是這樣的人嗎?庫興在心裡懷疑著,就在那個剎那,那人像是感應到他的疑惑,
轉過身來,與他四目交接。
他聽到自己的心跳遠超過教科書說的平均數,臉上的微血管完全不受控制地暴衝,
兩人距離不止一百公尺,他卻覺得這個世界只剩下彼此,
直到對方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,轉身離開後,他才發現上課鐘聲早就響起,
那學期的大體解剖課他差點被老教授死當。
***
庫興第二次見到阿諾德是在醫院,他只是一個醫院見鬼的實習生,
一肩扛起所有雞飛狗跳的鳥事,包括病人吐在或拉在地上的污穢物。
那是一個滿月的夜裡,急診室只有他和另外兩個昏睡的同事。
傳說中滿月會有狼人和魔物出現,庫興壓根不相信這種獵奇的都市傳說,
直到那人帶著血隻身出現在急診室。
「你...」
他愣住了,他每次見到這個人大腦就像萎縮到小腦裡一樣,大概只剩下脊椎會有反射。
對方倒是坦然,「既然同樣都是拿一等文憑的牛津同學,是不是能請你保密這件事?」
「阿?!喔,等等,你的手...」
他一把拉過對方的手腕要檢查時,順便呼叫護士過來,那人卻只是皺緊眉頭,
「不要聲張,依你的本領應該可以自己處理。」
想起學長的曾經說的那些,難道他真的是特務?!自己會不會捲入奇怪的陰謀裡?
庫興腦中一邊想著電影情節,一邊可悲地發揮著醫生的職業本能,
清潔包紮起對方的傷口,幸好只是一些皮肉傷,玻璃渣也都剔除乾淨了,
沒有穿刺和挫傷...
「以防萬一我幫你打了破傷風,這幾天觀察一下,如果傷口有變化,一定要回診,不方便門診時間來,隨時歡迎你晚上來找我...」
他講完發現對方用著奇怪的眼神看著他,他才發現剛剛講了什麼,急忙辯解:
「不,我的意思不是那樣,是那樣...就是那個...」
太好了,不僅大腦萎縮,連心智都退化了,庫興都想把自己塞進冷凍櫃了。
那人卻露出了笑容,反過來拍了拍他的手,安撫他的手足無措,
「我懂你的意思...我感到榮幸你對我的邀請,雖然只是更換傷藥。」
庫興不知道那人什麼時候離開的,直到同事大力地拍了他的背他才回神。
「你是看到魔物喔,發什麼呆阿,哈維。」
也許,滿月的夜裡真的有魔物會出現,他想。
「我在有些時候會有大腦萎縮和心智退化的狀況,而且心律不整、血液循環不佳你覺得我該去做個檢查嗎?」
「我覺得你是戀愛了,庫興先生。」同事幸災樂禍地說,「可惜你注定失戀。」
「...為...為什麼,我都還沒...」
「因為偉大的肯寧院長會壓榨你到離開為止,在那之前,任何關係都只能悲劇收場。」
許久之後,他覺得同事當下說對了一半。
***
庫興第三次見到阿諾德是在自己的小公寓門口。
值夜班後的清晨,他走在冷的要死的濃霧清晨裡,覺得自己隨時都會倒在路邊睡著,可是當那人出現在自己的視線裡,他瞬間連靈魂都清醒了。
阿諾德撐著黑傘,腳下有著兩三個煙蒂頭,顯然也等了一段時間,
當他出聲喚了對方的名字時,傘下那人抬起頭,挑著眉的容顏,
總是銳利的眼柔和許多,在倫敦瀰漫著晨霧的街頭,是庫興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幅景象。
之後就像兩人就像有著沒說出來的默契一般陸陸續續聯絡著,
庫興也不清楚兩人的關係到底是什麼,但他們就是這樣走在了一塊。
過程中沒有太多的高潮迭起,也忘了是在第幾次見面後跟對方滾上了床,
雖然不好意思承認,但他的身體記憶也沒對這次性愛留下什麼印象,
可他只記得自己在結束之後,認真地對方說:
「那個...我是不是要通過什麼安全檢查之類,就是電影演的那種...,
我除了家裡窮了點,跟俄國人是完全沒關係的,我還有個表親從軍呢。」
阿諾德露出了呆住了幾秒後,隨後爆出了大笑,笑到眼淚都飆了出來,
抓過床單滾到床邊顫抖著。
「喂!你也太沒禮貌了吧,我是認真的阿...」他有點惱羞,沒料到那人是這種反應。
「抱歉抱歉,哈維...哈哈哈哈,你也認為我是MI5的人嗎?」
「大家都這麼說的阿。」他一把把枕頭丟到對方身上。
阿諾德反首接住後,努力止住大笑,才緩緩開口:
「謠言止於智者。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公務員而已,雖然我的確認識一些MI5的人,但我不屬於他們。」
「什麼阿...」庫興突然覺得自己那些校園傳說實在荒唐可笑,決定起身更衣。
「但是,如果我是呢?比MI5還要複雜的人,你打算怎麼辦呢?」
床上的人突然悶著聲問,他把對方的衣服丟到床上去,
「沒怎麼辦,就接受阿。」他偏著頭想了想,
「就像醫生不能挑病人一樣,照單全收囉。不過,如果你真的是個大人物,
那就動個手腳,讓我們能在這爛天氣裡,逃離英國到加勒比海岸度假吧。」
阿諾德瞇起眼,對他的胡謅不予回應,而對他的示愛只呈現最低程度的接受。庫興走到他面前,微笑地低下身給他一個吻。
***
當你真的發自內心想去愛一個人時候,就算對方是蘇聯的間諜,
也無法阻止感情襲擊你心頭,但停下腳步而不再前進,卻是每個人在自由意志下的決定。
庫興擔任住院醫生的時候,他出席了皇家內科學會的幾場會議,
有關性別認同和精神與心理疾病的辯論。
作為一個腦神經外科的醫生,他是相當反對透過手術治療社會性性向認同,
就他而言,喜歡男人或女人不是醫學問題;腦袋破了一個洞,腦漿不斷噴出來才是。
那段時間對兩人來說都是工作的煎熬期,彼此都悶著頭衝刺自己的事業,
好幾個月沒見上一面是常有的事情,有時他麻痺在廉價咖啡因裡,
都快想不起阿諾德的模樣,他想阿諾德大概也是如此。
直到某天他收到一封來自白廳的信件,他才知道阿諾德那句"普通的公務員"不夠準確。
這封信件大概介於威脅和勸告之間,甚至提到了圖靈案。
圖靈案在學界的大辯論還吵的熱烈,他不能也不願意拉那人進入這種泥沼。
沒多久他主動提了分手,他深深地看著阿諾德,很平靜地說:
「我要跟梅結婚了。」
那人睜大眼,呆在原地,這是他第二次看到阿諾德出現這樣的表情,既沒有哭鬧也沒有提問,完全沒有任何反應,大概過了十分鐘,才點點頭,起身著衣離開,他們連最後的道別都沒有。
之後就是長達五年的失聯。
阿諾德離開後沒多久,就爆發了福克蘭戰爭,他想,那個人肯定氣炸了。
***
庫興結婚那天,收到一束的藍色鳶尾花花束,沒有署名,只有寫出自唐寧街12號。
他從沒記過花語,除了藍色鳶尾花,因為那也是阿諾德跟他說過的:
"宿命中的游離和破碎的激情,精緻的美麗,可是易碎且易逝。"
他將花擺在他自己的書房。
梅跟他結婚後五年就離婚,帶著孩子離開,他覺得自己功成身退,沒有什麼值得牽掛了。
他們是書面夫妻,本來就沒有感情,對方當時是醫院從美國的新聘心臟科醫生,他無意間撞見對方想要導引流產,阻止了之後兩人就談好了互相打遮掩,好聚好散,離婚後對方搬到愛丁堡生活,至今他們一直維持著不錯的朋友關係。
在他離婚那一年的生日,他收到了阿諾德送來的生日禮物,一瓶上好的Lafite,年份是他們在大學第一次見面那年。
五年來,他第一次掩面躲在書房的角落痛哭失聲,那人總是這樣,失去的總是想要加倍討回來,他早該知道。
此後他們只是開始了微薄的聯繫,但一直沒有見面,他不知道是自己在逃避,還是對方不想見他,總之誰也沒開口提到見面一事。
阿諾德在他生日的時候會送來酒,在聖誕節的時候才會送來奇怪的東西,有時是石頭、有時是一塊小壓克力、金屬片、有時是一頁手寫美麗的詩篇,他在第三年才恍然大悟,那人將自己那一年最有意義的東西寄給他,就像是請他保管自己的生命記憶一樣。
他知道那人什麼都有,所以不管是生日還是聖誕節,他全部寫了卡片給對方,卡片後面附上當年度推薦的門診醫生聯絡方式,還有心血管疾病的預防方法。
他們之間的感情就像被砍掉的樹木,只剩下年輪切面卻不願意就這麼死去,
硬是從邊緣長了新芽出來。
***
「Sir Frank?」
當庫興第一次看到法蘭克的時候,真的有種時光倒回的感覺,這個男人有著鋒利的靈魂,就像三十幾年前的阿諾德。
對方顯然有些驚訝,但隨即又很好地收藏好情緒,換上笑臉,自我介紹,並將禮物送上。他笑了笑接下,
「送給牛津醫學院老院長酒是最好...這提議是阿諾德給你建議的吧。」
男人臉上有點尷尬,但還是揚著笑臉點頭:「導師的建議總是最受用的。」
他在聽法蘭克說明來意的同時,想到的卻是在多年前收到阿諾德寄來的聖誕禮物,那是一張照片,是的,那年的聖誕禮物,是一張照片。
照片裡有三個人,阿諾德坐在單人沙發上翹著腿,兩手放在扶手上,一派雍容,而他的後方左右邊各站了一位男子,年紀顯然都比他小。左邊那位身型挺拔,氣質傲然,眼神銳利;右邊那位笑的溫和,眉眼間有著機靈,優雅而內斂。
兩人都像阿諾德,卻又完全不一樣,就像一個是他外顯的特質,一個更貼近他的內心本質。
雖然很細微,但庫興知道,這是阿諾德少數真的得意時才有的笑容和表情,
這也是阿諾德給他唯一的一張照片。
「你的來意我明白,你跟Peter說今年的聖誕節,就不用來拜訪我了,去拜訪Sir Arnold吧,你們的導師,總是一個人過節日。」
對方像是鬆了一口氣,隨即準備離開前,庫興叫住了他:
「Peter是個聰明人,但有時死心眼了點,固執了些。」
法蘭克看似想講些什麼,庫興只是跟他搖搖頭,
「你們的事情從他上次到愛丁堡開會我就心裡有數,你能在他旁邊打點,我放心多了。他從學生時代開始,就不是會在意自己的人,能有人能護著他,我很高興。」
庫興看到這位實際真正握著帝國財政的男人眼神閃了閃,然後褪下虛偽的應對面具,沒有花俏空洞的應酬道別,不發一語地向自己點頭致意,嚴肅到像是一種承諾。
他想,阿諾德還真的收了好徒弟。
***
二十個年頭轉眼就過去,在某個令人昏昏欲睡的午後,他接到阿諾德的電話,
「我要退休了。」
這是那人隔了二十年後,開口說的第一句話。
「我想跟你見面,哈維,如果你願意了話...」
「...Rules?」
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,多年來千言萬語塞在胸膛裡,結果真的搭上線後,
講出這種毫無個性的話,他聽到了阿諾德在電話那端的輕笑聲作為回應。
庫興真的想一頭撞死,然後擺在第二大體室提醒學生,你二十幾歲的時候可能可以上太空,可是你在喜愛的人面前說不出一句話;當你六十幾歲的時候可能當上牛津的院長,可是你還是在喜愛的人面前還是低能如智障,大腦的演化論根本就應該逆著寫。
他們再次見面彷彿已經隔了一個世紀般久遠,他回送了一束紫藍色的鳶尾花給對方。
想念你。是紫藍色鳶尾花的花語。
阿諾德沈默地接過後,拿下眼鏡,將花束捧在掌心,靜靜地凝視著,有那麼一個瞬間,庫興覺得自己好像看到了那人的眼中有著淚水,也許他看阿諾德的眼淚是錯覺,但在流在自己臉上的肯定不是。
阿諾德放下花束,拍了拍他的手,就像每次安撫自己的動作一樣,當他們一同走出餐廳時,他抬頭一望天空,發現是個滿月,真的是昨日重現。
***
Rules Restaurant在阿諾德退休後成為他們每個月都會共進晚餐的地方。
這間餐廳的經理漢克打從我們三十年前第一次踏入店裡就一直都在,阿諾德喜歡的菜色、牛肉和羊肉的烹調方式,他全都如數家珍交代的清清楚楚。
今晚是他們例行的聚餐,閒聊一會後,他提到前陣子在愛丁堡遇到已經是財相的索恩,而阿諾德看似不在意地向他鉅細靡遺詢問索恩的事情,庫興突然打了一個冷顫,就像幸與不幸同時敲著你家的大門,他希望自己的預感不要成真,但如果是真的,他希望對方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行兩個後輩。
「哈維,你真是好醫生代表,這麼關心世人。」那人皮笑肉不笑的說。
「我只是覺得應該給他們個機會...Peter雖然有他的堅持,但他是明眼人,不會蠻幹的,你何不...Arnold,我知道在你心裡工作和利益這些事情永遠是你的第一考量,不然那時候,我也不會先提分手...現在你都退休了,能不能,稍微地就順著你的內心走?」
庫興一直都很明白,阿諾德是不可能讓任何人妨礙他的事業,包括他自己。
他很清楚當年阿諾德最後在權衡利害終會開口提分手-在他的導師的要求下,只是難以啟齒。他不想讓阿諾德為難,加上梅的事情,他早一步說出口,自己一個人做了決定就能解決兩個困局,就算當了負心漢也無妨。
阿諾德聞言只是皺著眉頭,就像聽到他第一次示愛後的表情:不滿意但勉強接受。
「Dr.Thorn還真是好運氣,能得到這麼多人的愛護。」
哼著氣一口喝下白蘭地。
庫興啞然失笑,敢情這個理性的最終堡壘是吃味了。
一手拉拔的徒弟一心向著索恩,連自己都替索恩求情,阿諾德大概不是滋味。
「我更愛護你,阿諾德。」他說。
哈維庫興知道自己是個能坦然說愛的人,三十幾年前能,現在也是如此。
對方目光閃了閃,放下酒杯,
「如果我們的好醫生財相能不僭越那條底線,那麼以國家福祉為尺度的人都會同意:個人的幸福可以與之兼具並行。」
「我們換個話題吧。我想你還欠我幾句話...哈維,我在想不知道今年的冬天,你想不想離開倫敦,到加勒比一趟,我剛好是英國加樂比協會會長--造福他人用的職位,特別在冬天。」
「連加勒比協會你都有分?!」
他早就知道這個人的頭銜跟勳章數目一樣多,但還是為此感到吃驚。
「當然,」阿諾德攏攏領結,露出了照片上的得意神情,「我有很優秀的接班人。」
喔,這人還真的有很好的徒弟。
(end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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以此同人文紀念近代腦神經外科之父哈維庫欣(Harvey Williams Cushing,1869-1969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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